离殇,是他对她的情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
  笙箫吹断水云开,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
  有一种美,叫天生丽质,特别是在帝王后宫之中,粉黛佳人数不胜数,可只有昭惠后,她是李煜的结发之妻,也称大周后。后宫佳丽三千,唯独她与李煜才称爱情,可无奈于他们一个身为开国功臣之女,一个为帝王之后,倘若抛弃这些权势,也许他们才能白头到老,可现实却无法让他们有所选择。
  “晚妆初了明肌雪”那不涂抹胭脂粉黛的佳人,肌肤雪白的美人,在后宫中反而“嫔娥鱼贯列”,脱颖而出,愈发高贵了。这一人,她便是昭惠后。
  “笙箫吹断水云开,重按霓裳歌遍彻。”李煜除了是帝王,还是一个书画词曲无一不通的人,甚至还要比昭惠后更胜一筹。在这句诗中,霓裳歌是指在开元年间,节度使杨敬忠把《霓裳羽衣曲》献给唐玄宗,后来白居易曾作《霓裳羽衣歌》,可安史之乱,又经五代十国战乱,这首名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剩下依稀残谱。好在被李煜所得,又经昭惠后所改造,但因曲尾有悖传统,因此被称为亡国之曲。
  笙箫曲调渐渐停下,可听曲的人却还在水运沉浸,不禁下一叠曲又响起,余音绕梁,便又一新叠曲,一新又一新,一曲又一曲。“重按霓裳歌遍彻”可以看出李煜对昭惠后有着深情爱慕,在曲中看出他们情意侬侬……可不知何时才曲终舞罢?待回到寝宫,李煜便作这首词,“临风谁更飘香屑”初写为“临春谁更飘香屑”,李煜便认为“春”字不妥,因改为“风”字,又与“飘”字相衬,读来更有动态之美。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随着红烛灭尽,骑着马,踏着一路月色,携着月景而去。
  全篇诗词,昭惠后陪李煜临风而醉,李煜聆听昭惠后弹奏《霓裳羽衣曲》,他们是夫妻,更是知己。
  可他却不知的,昭惠后却在风华正茂之时,因病便撒手而去,成了李煜心中最沉重的痛。
  
  二
  “秦楼不见吹箫女,空余上苑风光。
  粉英金蕊自低昂。东风恼我,才发一衿香。
  琼窗梦笛留残日,当年得恨何长。
  碧栏干外映垂杨。暂时相见,如梦懒思量。”《谢新恩·秦楼不见吹箫女》
  瑶光殿里的梅花正在绽放,粉嫩的花卉正随着风而摇曳着……这首词,是描写了李煜对昭惠后的怀念之情。
  “秦楼不见吹箫女”开头便是运用典故,典故讲述的是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和擅于吹箫的萧史结缘,他们琴瑟和谐,并蒂花开,在秦楼共度数十年。李煜以“吹箫女”比拟“琵琶女”,因为昭惠后擅于弹奏琵琶,而昭惠后离去,也把琵琶跟着她而长眠地下,如今只剩下李煜一人。
  瑶光殿,本是昭惠后居住之地,李煜不想再来,可昭惠后是他所爱之人,他还是来了。他这一来,却恰逢梅花盛开,望去那云兴霞蔚的梅花之景,何止是刺痛了自己的眼睛,更刺痛了自己的内心。
  这片梅花,是李煜和昭惠后一同种下的,相约梅花盛开之时,一起于梅下欣赏。可这却无法再实现了,昭惠后已经撒手人寰,离李煜而去了!
  过往的人,不在,但风景依旧秀丽,可无人欣赏。可长于天地之间,皆有规律,如花开终究会花落,如有生便有死。直到“东风残我”的他,似乎才后知后觉,皆因东风吹来“一衿香”。
  “琼窗梦笛留残日。”往日的美,成了如今的悲凉,才有“当年得恨何长”的悲愁,可再望眼栏杆外,却是“外映垂柳”一片春意盎然,此时在李煜心中,不免起疑?莫不是这春色盎然,是有好事来临?难道还能再见到他的昭惠后吗?可他明白,再见也许只有在梦中了,于是便“懒思量”。
  史书有记:“仲宣殁,后主恐伤昭惠后心,常默坐饮泣,因为诗以写志……”对于昭惠后的李煜,他是深情厚谊的,即使在当时自己的孩子夭折,也不让昭惠后知道,就怕加重昭惠后的病情,可昭惠后还是知道了她孩子夭折的消息,带着更加沉重的痛去世了!
  李煜认为昭惠后的离开,与他自己有关,身为帝王,三宫六院,后宫何止昭惠后一人?因此,在李煜心里,对昭惠后有着依稀歉意,才有李煜为她写下此篇思念……
  
  三
  “晓月坠,宿云微,无语枕频欹。
  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
  啼莺散,馀花乱,寂寞画堂深院。
  片红休扫尽从伊,留待舞人归。”《喜迁莺·晓月坠》
  昭惠后的离去,似乎就在昨日,可时光依旧前行,不会停留,因为瑶光殿里的梅花开了又凋零了,芳草萋萋,像极了对昭惠后的思念……
  为何会“晓月坠”?昭惠后逝世一年了,在一夜睡梦中的李煜,被凉风惊醒,见窗外“晓月坠,宿云微”,原来是梦,原来昭惠后又来到李煜的梦中了,顿时才知梦里与她相见的美,梦醒来却只有凉衾薄被。他只能把思念慢慢延伸,延伸到天涯海角,直至听不到鸿雁的叫声。
  鸿雁传书,可佳人已逝,如何才能传书呢?不能,只能把这种相思之苦,埋在心中罢了!
  漫漫长夜,是思念佳人最好的渲染。其实不然,像李煜这种陷入思念的深渊,又何止他一人呢?汉武帝的李夫人,她的离去,让汉武帝寝食难安,即使是画了李夫人的画像,可依旧难解汉武帝对李夫人的相思之苦。直到一国方士先生说,可以招回李夫人的亡魂时,汉武帝顿时大喜,可一国明君怎么会相信一方士所言呢?果真是假的,只是一个木偶做成的骗局罢了!可汉武帝却心甘情愿被骗,只因李夫人是他挚爱之妻。
  细想一番,倘若是李煜听方士先生所说。想必也会和汉武帝一样,因爱而被欺骗,因为她是挚爱啊!
  李煜是寂寞的,即使身为南唐帝王,只因对昭惠后的思念,从“啼莺散,馀花乱”中,莺散花乱,雁少啼莺也纷纷离去,只剩下“寂寞画堂”。梦有醒时,夜有明时,李煜正在宫殿徘徊,有意地避开散落在地的落花,李煜却摆手说道“片红休扫尽从伊,留待舞人归。”落花满地,无须打扫,他多么希望你一切都好能盼得那舞人归来,盼望她再次在花下随风而舞,可李煜知道心中的她,是不会再回来了,就像梦是留不住的,是呼唤不回来的。
  然而,在梦中多少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最多也只是从梦中醒来后,身心那种思念之态罢了!
  佳人已去,词帝离殇,只有诗词,是属于他们情缘的延续……
  
  2022年4月24日作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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