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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序的迷茫


   人生之路遭逢万事万物,之所以缄口沉默,是因为失去标准和秩序。秩序是就是行为的标准。每一个民族,每一个国家,没有哪一个大德,大哲学家不是为这个族群立规立序,做最初的安排。苏格拉底思考公平、公正需要律法。亚里士多德认为世界需要平衡。老子告诉世人,天法地,地法人,人法道、道法自然。孔子完善人格规范了“仁、义、礼、知、信”,可是世界失序了,旧的秩序废弃新的秩序并未建成,精神世界是一片废墟,城市是一片破碎的繁华,高楼大厦里蜗居的多是掏空脏腑的空心人,追加利益的机器人,丧失灵魂的苍白人,精神坍塌的平面人。于是,人们开始质疑真诚、正直、善良、公正、廉洁这样的信条,于是,多少人站在失序的风口浪尖上,迷惘,惆怅,痛哭长夜……
  李彦乔先生的长篇小说《风满楼》2017年由现代文化出版社出版发行。这部书我读得并不顺利,几拿几放,太沉闷,太憋屈,我几乎是在黑屋子里找曙光,可我就是找不到,我的全部期待都破灭了,我每天和作者在微信上游走,读他的书如此艰难,却只字未提,我怕我看不完,无奈放弃,怕自己会破口大骂,说出不太礼貌的言语。可是,看完之后我失眠了,沉默了,惆怅了,甚至是伤到心里去了!这何尝不是现实?谁不是躺在这样的病床上呻吟?我明白了作者的用心,他在展示状态,以最实在的现实展示现实,不唱高调,因为无调可唱;人心没有准则,因为无则可依;人性纵然挣扎,但最终也会妥协。当年阮籍见歧途大哭而返,而今人们好像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正途。唯一的标准是金钱、权力,名号。作家用闷锤敲打每一个人的心灵,扪心自问:你是不是这样?人是什么?人是一团欲望体!是权欲,利欲,名欲的可怜虫!那么从古至今倡导的崇高、理想哪里去了,为什么放眼望去都如一条爬行的虫?抑或连羊的眼泪,猪的吼叫也没有了?世界纷纷扰扰如此喧嚣,人却又是如此落寞?
  作者如一个经过沧海桑田后的哲人,用冷静的笔调,用无以暴发的沉默行走在波云诡谲的故事中,不慌不忙让读者走进他的迷宫里,那是黑洞里行走的旅程。故事从两个男女大学生考公务员开始入笔,男生考在第三名,分在闲散单位宣传部。女生考了四十四名,但却分在肥缺单位组织部,于是乎,两个年轻人一头撞入政坛,各自的人生故事草蛇灰线般地牵扯出惊心动魄的因缘。女生好运降临,只因一个政要看到她美貌如花,很像他年轻时的恋人,出于好感,就想给自己的儿子留下这个秀色享用。懂事的人赶紧撮合。而爱情至上的肖云燕早已心有所属,政要的儿子求爱她没有动摇,在此我对肖云燕产生敬意。可是政要的心事被利益者听去,为满足政要的心愿,居然制造车祸杀害了肖云燕的未婚夫,肖云燕顺理成章成了政要的儿媳妇。等于肖云燕是利益者送给权力者一个秀色可人的礼物。而肖云燕为爱情虽有坚守,但最终也没有逃过“交易”二字,未婚夫死于非命,在最落魂的时候,政要儿子段亚鹏前去探望、肖云燕当机立断对段亚鹏承诺,只要找到肇事者,她就嫁给他。我有些失望,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肉体做这一笔交易?难道人生来就是一笔交易吗?金钱、名誉、身体,感情、灵魂,才华都是交易场上的酬码吗?人已经没有一丁点的自我保留和坚守了吗?
   我一直以为官商勾结可以是权钱交换,但万没想到利益集团还可以把既成的婚姻拆散,以夺命的方式拿上另一半去献媚,这已超出了交易的范畴。最悲哀的是当事人蒙在鼓里,欣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当他知道自己床上的另一半是未婚夫的鲜血染就的,她这一生作何感想?于是,知情者祁飞把这个秘密嚼吧嚼吧咽进肚里永不破解,对个体安宁来说也许是个善愿,可是对人间律法少了一份正义之心。但却是十分现实的!血染的床位又不是她新夫的过错,也非是他上司的过错,完全是献媚者的意愿,告诉她,她应该迁怒于谁?但,读者一直在期待结果明了之后,肖云燕当怎样看待荒唐的婚姻,果真像她准公公说的这是命运的安排?而且还很欣赏准公公的一番宏论?天下有多少人在受到暗中交易的戏弄啊!作者没有把真相大白于当事人,如此,就失去了一场人物灵魂的挣扎和对角。而肖云燕为亡失的恋人寻找肇事者,不去依靠法律,却要依靠政要的儿子,这种无奈之举又说明了什么?作家的斧刃看起来钝,却是钝音中的犀利。这里读者有一个疑问,段亚鹏找到了肇事者,可他知道肇事原因吗?如果知道真相后他会欣然享用得之不易的秀色吗?他会有良知的不安吗?作者没做最后的处理。但读者替段亚鹏心里五味杂陈。
  另一个大学生祁飞,初进政坛本也有鸿鹄之志,但因是下岗工人的儿子,考试名列前茅也进不了政要部门,从肖云燕和他的类比已看出端倪。美貌是走遍天下的通行证,他似乎早已认定,又听说有要员之子求婚,祁飞认为这正好是个跳板,也许还有几分艳羡!由此看出祁飞的政治梦想,也不过就是跳出龙门已显己荣而已。于是在落寞中为富商孩子当家庭教师,结识了富商妻子许莹,她比他大六七岁,许莹一招手便上了床,几乎没有前奏。许莹不是个平庸之辈,为祁飞政途出谋划策,仅让他一举中的,迅速提升为市长秘书。他因此爱上了许莹,但他一开始就知道这女人只能使用不能拥有,而他对许莹而言也就是可依赖的消遣品,也可以说是为丈夫放下的一枚棋子。无论年长年短,身体的交易是最可靠的交易,所谓的爱情都进入了交易市场,成了彼此的营谋工具,整个世界充满了市场气与市侩气。如今的大学生似乎深谙世故,但他们也许不知世事的深渊有多深。
  两个青年人一头撞入官场,就像一只迷失在猎人堆里的羔羊。他们的美貌和才华都进入各色人等的利用之中。尤其是祁飞,并不知道才华是可嫁接、交易、利用的。因为一个煤矿安全监察的点子引起了政要的关注,政要把这个点子归为已有,三年内把他从副科到正科又到副处,顺利的连他自己都心惊肉跳,于是他感激他的上司,认为他相逢了知遇,上司说一他不能二。可就是因为他这个“点子”层层推进,引起了官场、商场的大地震。官场争权,商场争利,各有靠山。为争权夺利制造一个又一个的风波,不知不觉就把自己推到两难境地。官场的诡谲让他一头雾水,步步涉险。我一直希望他能头脑清醒,能有坚持,表示年轻人的勇气,可我看到的只是纠结,迷茫、疑惑。当然,做为秘书,面对上司、未来的岳父他当如何?只能在困境中缄默。最后纪检委书记找他谈话,他在慌乱中为扫恶除黑提供了所听到的一点线索,也是被迫而为。他为成了“告密者”而愧疚。做为秘书只能是服从也在情理之中,做为他政途的伯乐,他“告密”是愧疚的更在情理之中。但做为公务员,他个人的思想苍白无力,他的选择不是自己的信念而为,而是对境时不得己而为之。医生要有医德,政治要有政德,教师应有师德,可是“德”到哪里去了?公职人员除了服从,所有的思考都可以交给他人吗?这是本书提出的质疑。
  虽然书中一场又一场正义与邪恶的对角,正义终究是战胜了邪恶。但我看不到人性的光芒和精神的力量,完全是彼此营谋的胜败。黑社会头子是退出去的警官,他被发迹后自绝于世,他的死因是保护他培植起来的一杆死党。黑头子死了,黑队伍会从此消失吗?扫黑除恶没有尽头……
  所幸,祁飞在关键时刻救组织于水火之中,从事实看来算是一种原则上的选择。他的上司倒下了,他坐了一阵冷板凳,以为政治生涯从此结束。意外的是,他仍被起用,使他一时激动不已。可是他冷静一想拒绝了这次机会。三年的政事让他怯步。正如书中所言:“政坛是个染缸,还没进去就已经染黑了,政坛是个陷阱,还没跳就已经陷进去了。”他选择了一个清水衙门独善其身去过余生。他不是没有理想,而是没有胆量。他不是没有才华,而是没有自信。是人都会趋利避害。对他而言安全就是最大的利益。当然,他也对他的上司、岳丈视为知遇。他本不爱上司的女儿,但为了安慰上司的落寞,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他也把自己献给了上司的女儿以示良知。世事把一个很有政治才华的青年三年躺平。“三国”言志,“红楼”言空,“水浒”言义,“西游”就是人性战胜魔性的过程。这些作品都与当时作者所处的环境有关。《风满楼》也属作者的当代事,当代人,但在物欲横流的社会氛围中,物质灌满了人们的肠胃,权欲是保障地位的唯一柄杖。既无意志,也无空性,更没有人性与魔性搏斗的勇气,现代人所有的存在感就是养命。人类社会发展到现在到底是哪里出故障?人为什么都成了爬行的虫豸?果然如老子所言:失道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失礼而后信。在经济社会失信而后无序?
  作者以非常现实主义的手法,把最响亮的警示深埋在故事里,把最沉重的呐喊让人物自身的遭遇发声!读完此作会想:该回头了,再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知道了人是什么,但我们必须思考人应当怎样?这是我读《风满楼》最为强烈的感受。
  不太满意的地方是,全书一直在交待人物关系,过多笔墨泼洒在事件上,占去了对人物灵魂的紧张感和心理上的强烈搏弈。肖云燕和祁飞本来有很多机会描写内心的矛盾,写的越充分人物就越丰满,但这些机会都轻描淡写忽略过去了。比如肖云燕既然爱情至上,段亚鹏去看她,她不应该在这个切口上提出交易,如此这个人物前后不搭。她一定是要嫁给段亚鹏的,如果不是交易的根基,而是段亚鹏主动寻找肇事逃逸者以慰肖云燕,肖被深深感动后嫁给他,就保住了肖云燕人性的美好和前后统一。对于故事来说怎么转折都可以,但对于人物来说,即便观念有变也要经过内心的蜕变和争吵才能过度,这样人物才可信。再比如祁飞初入世,他和许莹无论出于肉欲还是情欲,都有个过程,一招手就上床太过草率,人物站不起来。此乃个人看法,谨供参考,不妥之处望谅!
  
  2022年9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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