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玲:超我的秉性(下)

  熊玲:超我的秉性(下)

  (续前)

  (2)超我的层级与功能

  自我代表我们的现实和常识的东西,超我代表了我们难以抗拒的内部强权的东西。超我和含有热情的本我形成对照。

  超我,像是主体结构中一栋朦胧的高墙。若解构这栋墙,发现它有很多层级,并分别履行着不同的功能与职责。

  第一层级:满足安全需要的超我,负责禁忌与惩处。

  以需求层次论,人的最基本需求是安全需要,从婴儿开始,若被关系人无条件关爱,她便体验到足够的安全感,若被关系人有意或无意的冷落、忽视、抛弃,她所体验的是焦虑、无助、恐惧。前者,孩子内化认同的是好客体的温情、自信(这是理想自我部分,也是善良的超我部分);后者,孩子内化认同的坏客体的冷漠、怀疑(这是严酷的超我部分,但也有另种可能:通过反向认同而形成善良的超我)。

  文化是个强大的东西,它驱动一代又一代人学会使用禁忌:不许贪玩、不许说脏话、不许撒谎、不许哭不许不乖……若违犯会遭到惩罚。遵守文化的禁令,是人们获得安全感的需要。禁忌与惩罚,成为令自然人走向社会人的基本保证,但若过头或不当,更加会对人构成强烈的不安,比如,对孩子构成自尊伤害的惩罚不是被打骂,而是不被喜欢。因为,不被喜欢的经验,在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会形成与此相关的“坏、糟糕、笨拙、怀疑、内疚”的自我意象,这些自我,专门负责惩罚人的不好,那种爱讨厌自己,或讨厌别人的做法,便是。

  这一层级过厚的人,总是体验着被威胁、被束缚的压力感。强迫症和焦虑症患者便是这类人,他们过厚的负责禁忌与惩处的超我,压抑着他们反控制、反攻击等欲望,或者说,他们过厚的超我,窒息了他们真性情的本我,被迫把自己的生活弄得特别刻板规矩、谨小慎微……他们就像是自己超我的囚徒。

  第二层级:满足道德需要的超我,负责责任与良心的要求。

  熊玲:超我的秉性(下)

  中国的儒家文化,盛产道德超我。两千多年的“孝忠仁义礼”一直深深影响着中国的政治社会和家庭教育。过去“精忠岳飞”似的人物,和现代“可怜父母心”的人物,就是伦理道德先驱的代表。

  例,一个30岁小伙,在他小学时期,做了当时认为不对但敢于做的错事(抄袭作文,被某老师推荐到某刊物并发表了),高中之后他逐渐感受到深深内疚,并开始想尽办法要找到那个老师道歉,但始终无果。他的内疚感上升,认为必须找到某老师道歉才能减轻罪疚。因此,他痛苦的做作怎么也找不到的寻找老师的工作。“寻找” 表示他在为过错承担,这已成为他缓解道德焦虑的一种仪式。但罪疚的痛苦依旧,这因为他内部的“超我”越发严厉地审判着他。可以说,他强大的超我,是伤害他个性快乐的暴君。

  这是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但生活中不乏“道德焦虑”的人。比如,那些在婚姻家庭、职场“扮演”拯救者、牺牲者角色的人,如果他人受苦,他的良心会不安,好像天生就得为他人的幸福而忧患,为他人的不幸而负责到底。

  这一层级过厚的人,体验着超负荷的累、选择焦虑的不自由。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以及强迫症便是这类人。中国人的过分要面子,正是认同迂腐的道德超我、儒家思想毒瘤侵害的残迹。

  第三层级:满足自尊需要的超我,负责自我理想的实现。

  熊玲:超我的秉性(下)

  超我的世界里,自我理想是核心力量。人的早期,是靠着美好的自我幻想、远大的自我理想,才得以走下去。随着人的心理成长,自我理想始终作为了人的精神动力、活着的希望,而满足着人的自尊,和自我存在的需要。

  这一层级代表了我们的社会属性,更代表了我们的精神属性。身为人,你是有尊严的活,还是像行尸走肉?你是有价值的,还是无用的?是有存在感的,还是虚无缥缈?你从哪里来,将走向何方去?这些都是负责精神任务的超我,需要回答的命题。

  于是,人们才有了追逐金钱、名利、地位、荣耀的实际行为,有了证明自身价值、获得承认的努力和拼搏。

  这一层级过厚的人,经历的是幻想与实际际遇之间的紧张、焦虑。他们在良心的要求和自我实际之间的焦虑,又被体验为一种罪疚感,觉得没有实现抱负,愧对自己的理想自我,活得没有价值没有意义。久之,会熄灭自我理想、自暴自弃,或攻击自我以惩罚自己的无能。那些抑郁症,部分强迫症便是这类人。

  超我作为人格结构的一部分,具有冷、硬、厉的特性。象征性理解超我:在一个国家,它像是政法部门;在一个家庭,它像是父母;在个体那里,它像是兼具国家的政法部门和家庭的父母。如果超我以善良的面庞出现,它对人对己是循序善诱、谆谆教导;若以极权面孔出现,它对人对己是威慑发飙;若以暴君的面相出现,它对人对己是攻击或虐待。

  超我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只披着正义旗帜干着撕咬人性的老虎。

  但必须承认,超我对人起作成为正常社会人的制约作用,而制约为我们提供了意志能力,从而使你有对本我需要的掌控力,比如在浪漫与吃苦不可兼得时,能选择吃苦。超我也起压抑的作用,而压抑又为我们提供了无意识愿望。

  理性地追逐名利、社会认同,是我们超我作用下的意识愿望,或意志行为。还有许多行为,如购物狂、物质依赖、经常口误、失误等,凡控制不住要做不该做的事情,都是受人的深层动机驱策的无意识行为,包括我们在梦里的所有违背道德的行为,也都是我们无意识愿望的变相满足。

  所以,人只有他过厚的超我,才是冷却他激情、伤害他感性自我的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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