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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的青春

灵儿,你去与他约约嘛。闺蜜小琴又在耳旁鼓噪不停。
  怎么说呢?我不爱丁凡,甚至有些不喜欢他。但是我又享受他为我脸红的模样。每次走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与他偶遇时,他总是满脸通红通红,像遁入西山的太阳。我觉得我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像气功大师似的,只远远地看他一眼,他就像斗败的公鸡。这种奇妙的感觉,我也说不清。
  我不喜欢他的原因是,他学习成绩不好,经常考试挂科。对我这个一路读书以学霸为荣的川妹子来说,我喜欢成绩好的,成绩好的男生聪明。另一个原因是他木纳,不会表达。我说来你听听,也会被他说的话噎死。记得第一次被室友诱惑与他约会校园后面的人工湖时,我还精心打扮了一下,甚至悄悄抹了一点淡淡的口红,故意让长发披肩,想像自己长发飘飘,在晚风中娉婷的模样,像个被宠爱的公主,心里就有些小欢喜。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与男生约会嘛,心里的梅花鹿总是忍不住蹦蹦跳跳几下。
  我故意迟到了两分钟,他真早早地等在那里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他面前的,好像灵魂与身子不同步。脚走到他面前,灵魂还在后面磨蹭着,不知道是羞喜还是恐惧。
  等我心情悄悄平静之后,他说,在这湖边的石头上坐坐吧。我说,好的。
  于是,他便开启了他的新闻采访的模式。
  你家住哪里?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呢?爸妈是干什么的?
  夜的暗色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他也同样看不到我的尴尬。我顿了顿,故作轻松地说,我说中国话,当然家在中国。两个哥一个姐姐。爸妈是农民。你呢?
  看,在他营造的氛围里我也感染了,我也不会讲话了,也只好学他的模式把话题抛给他,他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他几乎是不打标点符号地说,他有一个小兄弟,爸妈也是农民,家住钟县。
  好无聊。我向湖中掷了一个石子,咚的一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暂时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我真不想听这些。我觉得爱情的八字还没一撇,说那些干嘛呢。
  这样的谈话,枯燥到极点。后来我岔开话题,讲学校的室友们的趣事。如某女生被哪个系的男生追求,然后又分手了,又有新的男生天天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哪个是校花,哪个是校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点八卦有意思。我不记得最后是怎么与他分开回宿舍的。我记得他起身时,打了一个好响好响的悠长的屁。天呀,我听得脸都发烫了,他一定也害臊得脸红了,幸好在晚上看不见,幸好我忍住笑了,不然那更是火上浇油地尴尬到爆表。
  后来,我决定不理他了。两个人心无灵犀,就像两条平行线,永无交点,约会说话觉得浪费时间。再说,我可不想像他那样考试挂科,连六十分都考不到,被公布出来总觉得脸上无光,愧对父母给我读书的血汗钱。
  于是,我故意躲着他。远看是他,我就绕开走另一个地方去。他去图书室,我便去阶梯教室,真像电影中的跟踪与反跟踪者。他见我躲他,又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让小琴转给我,字很端正,笔锋有力刚毅,有形,字比他的人好看好多倍。他的字扬眉吐气,他的人总是低头缩脑。唉。不是说字如其人吗?他咋就差别这样大呢?
  现在想来,当时,他太不自信了。我总觉得他傻憨憨的,他更加胆小,一见我就脸红,一见我就脸红,我就没见过他不脸红的时候。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讨厌他,不想见他。我想要一个玉树临风的才子,牵着我的玉手,一边踏歌而行,一边吟诵诗歌,不经意给我个轻触的初吻。可是丁凡,不是我碗里的菜。我要远离他。我得心狠一点,干脆拒绝他,否则,我怕我会获个勾引男生的大帽子。
  在我还没想好如何拒绝他时,我心烦,周六的黄昏,我便花了四元钱,去学校公共游泳池里学蛙泳。我穿了保守的白底黄花的泳衣,没想到,他也穿着短裤来到游泳池里。我站在齐肩的水里装作没看到他。没想到,他今天胆儿肥了,走到我跟前,故意扑通一下跳入池里,像个快活的鱼儿一样游来游去。他一定捕捉到了我眼里闪现的羡慕,因为我总游不好,下巴不能抬出水面换气,只能潜泳一段距离,又站在水里歇一会儿,看着满池晃漾夕阳的粼粼波光。
  他似笑非笑,走到我面前,说,我教你游吧。我迟疑了一下,没等我同意,他便先示范起动作来,他趁机第一次碰到了我的手指。我心里不舒服,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是不舒服,装模作样在水池里扑打着水花,不一会儿,就匆匆上岸了。
  郁闷地上完夜自习。图书室里,他又坐在我的对面。我好像随时被他监视了一样,眼睛在书上看了好久,结果一个字也没看到心里去。于是我便收起书,又去操场跑步。我想发泄出心中的不愉快。
  你去哪?他怯怯地问我。
  去死!我终于装不了温柔地爆发了,声音大得连自己都被吓一跳。
  我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飞奔,他也跟在后面跑。操场不是我个人的,我又不能不让他跑步。也许是赌气,我一直跑,仿佛也不累,记得足足跑了三十七圈,终于把丁凡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还一边喃喃地说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这时,看到他的熊样儿,我又忍不住噗嗤一笑。谁知这一笑,坏事了,他以为他的英雄壮举让我感动得开心了,他以为这是美人对他的苦心回报了嫣然一笑。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欲捉我的手,我甩开他,“啊”地尖叫一声就朝宿舍楼跑去,让他呆呆在留在操场的夜色里。
  那一晚,我心情沉重而忧伤。我左想右想,试图从丁凡的包围圈中突破。于是我冲动地想到了一个狠招,拿起宿舍大楼的座机电话,拨通了系里政治主任的电话。我说了我心中的恐惧和苦闷,结果,他被系政治主任叫去谈话了。
  从此,他不再来纠緾我了。我终于不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大学毕业时,他向我要了一张照片作留念。他凄凄的落寞眼神,让我本来要拒绝的话吞了回去,我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并给他一张穿荷花图案的绿裙子的照片。
  从此,他便消逝在岁月的长河里,唯有他红通通的脸,时常在我看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浮现在我的眼前,就像滚烫的青春,始终熨不平心中那些懵懂而微妙的折痕。他有喜欢我的权利,我有拒绝他的权利,我们彼此伤害又相互同情。而今,我希望他过得好一些,我便觉得自己心安一些。
  贰零壹玖年十月。国庆节,同学聚会。我们都事先没有发照片,想测试谁的眼力好,还能一眼认出当年的那个男生或者女生。我坐在对门的那个桌位置,无论谁进来,我都能看到正面。张张被岁月侵蚀的脸,或胖或瘦;身材或横向扩张或向前微弯,头发或稀或白。仿佛当年的小树苗眨眼长成了古树一样。
  丁凡走了进来,碰到我的目光,他还是忽地脸红了,就好像一个沉睡多年的梦突然被叫醒了一样。他很少讲话,只是笑着,喝酒,吃菜,好像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菜似的。最后他醉熏熏地指了指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挥了挥手,就被男同学架着走了。
  听说,他结婚,又离婚,然后一直单身,把大把大把的钞票捐向灾区和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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