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乡愁浓

起了个大早,迈着慵懒的步伐在小园漫步。太阳的颜色还是温柔的淡黄,风还是有些许凉意,猛然撞见墙角一株杏花,伸着花枝招展的身姿和我不期而遇。春意盎然的季节,心情应该是明朗的才能和这季节合拍,可是我的心头一紧,继尔略过一阵很深的忧伤,唉!这是怎么了?那一刻我自己都感到震惊,伫立良久,原来因为我再一次错过故乡春天的那一抹嫣红!
  农村的春天,没有竹外桃花三两枝的浪漫和雅致,也没有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温柔缠绵。要来就一呼百应,一下子铺展开来了,道路两旁大多数种的柳树,又粗又壮。我们老家的柳树,不像城市里的柳那样婀娜多姿,垂柳细长的柳枝随风摇曳,显得又温柔又浪漫。无论在清晨的朝霞里,还是夕阳余晖的衬托中,都会让人心生爱怜,浮想联翩。我甚至想,古代人十里长亭送朋友或者爱人远行肯定是折的垂柳,顺手拈来相赠与君,绝对不是我们家乡的柳树。我们家乡的柳树枝干挺拔的向上生长,树冠都在三四米之上,立列成行倒想一排威武霸气的勇士,依依惜别之时,总不能爬树折一根柳枝下来吧?假如这样,哪来的十里长亭折柳相赠,依依惜别的唯美和忧伤的浪漫哦!
  故乡可不只有柳树,四十里华沟,从山东漳卫新河引流而来,一河之隔就是河北境地。两旁河沿都是一水的刺槐,栽种得整齐又密实。既能防止水土流失,又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槐花盛开的季节,清香四溢。沿河两岸,每个村子的风都是香甜的。朵朵白色的槐花,枝头绽放,接连成片。远远望去,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的云朵。我们小时候,每年都能看见赶着花期的养蜂人,拖家带口地在我们村呆好几个月。因为养蜂的都是南方人,他们在村外搭个帐篷,简单的生活。因为早春开始的杏花开,到初夏时的枣花开,这几个月正是采蜜的大好时机。
  风景线还有那家乡的田野,成片的果园。杏花、桃花、苹果花、梨花,隐秘在嫩叶间的枣花,一开一片。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绿油油的麦苗,被一行行柳树切割成块,在湛蓝天空的衬托下,好一派静谧的田园风光。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热闹喧嚣,也不用人为的造景做巧,也不用为了赏花踏春驱车绕来绕去的去哪个景点。在农村,在平原,只要走出家门,无限春光尽收眼底。漫步乡间小路,放眼望去,发挥你充分的大脑随便去想吧。只有你江郎才尽地难以描述,目之所及都是美景,心到之处皆是温柔,绝不会让你满腹经纶,欲语还休!
  春末夏初,河水清澈见底。小鱼小虾,用个脸盆就能舀起十几条。水蛭、河蚌到处都是,河蚌紧挨着河床安分守己地待着不动,就是水蛭特别讨厌,到处乱串。听大人们讲,它会钻到人的血管里,所以我们都不敢去碰它。春天河水不多,潮湿的河床上,长满了翠绿柔软的小草,还有一种叫地梨儿的植物。邻水而生,尖尖的叶子也就一扎来高。根部有个黑褐色的圆形果实,小蒜头大小。剥开带有绒毛的外皮,就是白色的地梨儿,有点木木的质感。稍微有点甜,其实并不好吃,可是我们那个年代哪有新鲜水果吃呢,所以我们为了解馋,经常去挖地梨儿吃。
  我们放学回家,也不像现在的孩子们一样有作业,上补习班,学特长,看动画片。我们那个时候放了学,父母都在地里干活没回来,就从干粮筐里拿个窝头,在窝头眼里放点自制的大酱,或者虾酱,抓一把小葱,胳膊上挎个小竹篮,一边吃一边走去地里挖野菜去了。
   春天的田野里最不缺的就是野菜,有甜菜,婆婆丁,燕子姨,荷包菜,铁锹头,吐喽酸,我对两种菜印象最深。一种是燕子姨,这个菜有两个形状:一种窄叶的,一种扇叶的。都开着粉色的喇叭花,和燕子哪里也不沾边,咱也不知道从哪里论来的,就成了燕子她姨了。也有可能是这个菜开花的时候,小燕子正是从南方飞回来的缘故吧!还有一种菜叫,吐喽酸,这个菜没有爬蔓,直立生长,叶子宽长。每一片绿色的叶子上都有一块血红色,吃在嘴里酸酸的。祖辈人都说,这叶子上的血红色,是穆桂英大战洪州的时候,在战场上生下了杨文广,鲜血染红了身子下面的草。就是这种植物,从此吐喽酸的叶子上就沾染上了血红色。没想到小小一棵野菜,都能和民族英雄联系到一起。传说挺美丽,就是这个菜的名字不太好听。
  不到天黑就会打满一筐野菜,回家后,甜菜和婆婆丁清洗干净蘸酱吃,现在人说吃野菜叫养生,我们那是吃野菜叫糊口。
  盛夏来临,河水涨起来了,淹没了长满绿草的河床。河床浅水处,都是一小片一小片黑色的小蝌蚪,调皮的男孩子把它们逮到盆里看着玩。婶子大娘们都爱去河里洗衣服,我们也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端着洗衣盆,拿个小板凳,去洗自己的小背心,小短裤,袜子,毛巾,之类。每次去河里洗衣服的时候,奶奶和母亲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我们注意安全,别去水深的地方。还特别告诉我洗过衣服的水,不要倒进河里。奶奶和母亲不懂环保,却懂得爱护自然生态。她们说,洗过衣服的水,不干净了,再倒回河里,就把一河的水弄脏了,是有罪的!特别是女的,弄脏了太多的水,去世后给她糊一个纸做的牛帮着喝,牛喝不完,自己喝。所以千万不能把河里的水弄脏,不然自己的灵魂也永远喝不到干净的水。这是惩罚!
  我们当然是半信半疑的,女的洗衣服就会弄脏水,那些半大小子们去河里游泳,在河里尿尿、拉粑粑岂不是弄脏了河里的水吗?岂不是更有罪啦?
  虽然心里不太相信,但是我们都不会把洗过衣服的水倒进河里的。
  吃过晚饭,很多叔叔大爷们都坐到大桥上乘凉,青壮年则趁着天黑去河里洗个痛快。他们摇着蒲扇,抽着旱烟,聊着闲天,拉近着邻里关系,缓解着一天的燥热和劳作的疲劳。
  夏季里,雨水丰沛,冲刷过的河床,露出很多有粘性的泥土。我们管它们叫胶泥,这是一种可塑性很强的土质,晒干后非常硬不容易坏。我们挖出来,在大桥上做手工,做小板凳,小床,小闺女儿,小小子儿。要是那几天和哪个小孩闹了别扭,不说话了,我们就做个小棺材,再做个小人儿,把他放在棺材里。小小的脑袋里,也会有个坏心思,多么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啊!
  暑季雨水频繁,我们上学或者放学的路上,经常遇见大雨。我们没有雨伞,都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顶着一块塑料布。也有的同学顶着一个化肥袋子,脚下穿着塑料凉鞋在雨里奔跑。要是礼拜天,赶上下雨,是再高兴不过的事了。雨还没有完全停,我们不约而同地跑到大街上,卷起裤腿儿趟水去了。雨水顺着街道流向村西的河里,水中有杂物,有动物粪便,也有玻璃碴子,我们才不在乎这些呢,丝毫不影响我们嬉戏打闹的热情。雨后的傍晚,是逮知了猴最好的时机。我们自然不会错过,三五一伙去河沿上树林里逮知了猴。每个傍晚知了猴爬出来蜕变,下过雨出来的更早点,有的刚爬到树上,有的刚出洞口,就被我们逮住了装在罐头瓶里,回家洗干净蒸着吃。我们小时候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回肉,吃这个就是上等的美味,可解馋了。
  村里偶尔放电影,我们得到消息,都高兴疯了。赶紧催母亲早点做晚饭,好歹吃一口,就搬着小板凳占地方去了。总怕去晚了,占不到好地方。离放电影的时间还早,银幕前都坐满了孩子们。这个喊,你在哪里呢?那个说,我给你占好了,快过来吧!吵吵嚷嚷,真是热闹。放映员刚开始调光,顺着光束,银幕上都是孩子们舞动的小手。有的学着小鸟,有的学老鹰,有的学小狗,有的学老头,各种各样乱成一锅粥。直到音乐响起才能安静下来。
  成年后的雨季,我不再期盼雨后去逮知了猴了,也不盼着去街上趟水了。我盼着大风大雨的天气,不用去地里干活了,风雨过后河沿上树林里很多树枝被风刮断了,勤快的人们都去捡树枝,还爬到树上去砍那些刮断还没有和树干分离的枝丫。我是又笨又懒的那个,躲在家里偷懒看闲书。
  天放晴后,我和小伙伴们都不能偷懒了。骑着自行车带上大竹筐,去玉米地,棉花地,高粱地里,小水沟旁拔草,拔回来喂猪、喂羊和家里的牲畜。吃不完的晒起来,留着冬天给它们做饲料。我们那时十七八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我们不比谁的衣服漂亮,不比谁的皮肤白净,我们比谁拔的草多,谁拔的快,谁更能干,谁家的草垛大。那么热的天,那么美好的年纪,可想而知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名牌的洗发液,没有香喷喷的沐浴露,更没有漂亮时尚的衣服,唉!这就是我们那代人的十八岁。我们的青葱岁月都奉献给了田野,都拔草喂了羊了。
  现在的雨季我没有了雨中嬉戏打闹的资本,也没有了雨天在家偷懒的窃喜,更没有了田间劳作的辛苦。在屋里听雨成了我安静思考的一个契机。
  天还是天,雨还是雨,只是成长让我失去了天真和无虑。如今我离开故乡多年,这些记忆的碎片凝结成网结在内心深处,岁月久远却不曾远去!
  记忆中有天真无邪的乐趣,更有没有继续读书的遗憾.如今我们不去抱怨父母,因为当时他们没有那么远的眼光,也没有那么高的意识,贫苦岁月里养大了几个儿女也是尽力了。所有的经历无论悲喜,都是最美的记忆。
  岁月教会我们成长,生活教会我们忍耐,经历教会我们成熟,似乎没有哪一种阅历让我们淡忘故乡.每个人对于故乡的思念,都是深入骨髓的。离家的男人,家是血脉根基,远行的女人,家是牵肠挂肚。树高千尺,家是沃土,远嫁千里,家是归路。总在哪个瞬间,满满的乡愁击碎你的铠甲,涌进内心深处让你瞬间破防。乡愁是藏在内心里的经典,乡愁是握在手心里的温暖,乡愁是尘封多年的酒历久弥香,乡愁是种在心里的花,生根发芽年复一年。
   故乡啊!这片生我养我的热土,我呼吸着泥土的芬芳热泪盈眶!这里安眠着我的父母,这里有我的根源流淌!我在这里喝过最烈的酒,吃过最甜的糖,欣赏过最美的风景,沐浴过最明亮的月光!回归故里,我有最灿烂的笑容,最无忌的张扬!
  清明将至,我们一家准备回家祭祖,我亲爱的故乡啊,别来无恙!让我尽情的,释放在心灵深处的忧伤,请您张开宽阔的怀抱,接纳我不再年轻的面孔,温暖我这些年过客一样的心情!
  
声明:本网站收录的所有文章与图片资源均来自于互联网,其版权均归原作者及其网站所有。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