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冬季的江南

江南早有春意在,胜似北方料峭寒。在寒冬一路向南,总有一种春的奔赴感,仿佛季节可以通过脚步的丈量,提前莅临。而我们只是那个与春不约而同的人。而此刻,眼前的山海换了人间,太多的苟且成了现实。忽然觉得自己也正一点点焕发出生机来。误把冬季当做春,一脚踏入此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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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在西湖
  
  ​只是匆匆的一面,像与友人匆匆的约见。
  ​我遇到了两难的选择,是在游轮里听跌宕起伏的故事,还是在游轮外的微寒的风里看西湖别具一格的风景。最终感动我们的是风情。
  ​我选择导游嘴里苏小小凄美的爱情。仿佛苏小小也一下子降临西湖,把爱情再重新来过一次。再美的风景都是故事的依托。有了风景背后的故事,风景才能在人前生动。而此刻,透过舷窗,看到的西湖水不仅仅是泪,它还有了爱的光泽。看三潭映月,也有了爱的玄幻美。看雷峰塔,怎么能压住人间的爱,只会把爱越压越厚。西湖水怎么可以漫过金山,站在山顶的人会随水而升,随爱而坚。那苏堤再长,也长不过对人世的爱恋。那断桥再短,也断不了人间的真情。西湖的水绵绵,道不尽五味俱全的人间。西湖的风婉转,吹不尽这人间仙境腊月天。有一点暖,疑是误入春天;忽而又有一点寒,仿佛踏入秋天的帆。这冬天的江南,仿佛春秋在翻转,要么在春天播种,要么在秋天收获。而在西湖水汽里的浸染,似乎一步步走进一幅画的中间,成为画的一部分,成为故事的一部分,成为冬季江南的一部分。风景已成了故事的延续,故事却成了风景的精髓。而我,只是过客,亦是归途,仿佛多年的梦一下打开,仿佛多年的谜一下大解。我们用尽一生追逐风景,其实最绚丽的是留存内心的情景交融。我们穷尽一生追逐的爱情,不过是把心交给了风景,让岁月染了风尘再回归沉静。
  
  ​二、历拈花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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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拈花湾里拈花念,心如止水鉴常明。人生多少坎坷事,一尊莲里过流年。
  ​拈花湾里确有花,一花一木思无暇。说来奇怪,拈花湾里的花以多见长,那么密匝匝的一片,花小如星辰,在阳光下闪着光,悦目静心。反正你总疑心自己就是其中的一朵,开在这茫茫人世间。不夺目,只存在。花色也以浅色见长,不招摇,只入心。看见这样的花,你的心如落入一滴澄澈,也澄澈起来。尤其那甬路边黄色的腊梅,即便是一树,也没有压迫感,只觉得宁静致远。与梅相见,完成了半个世纪的夙愿,只想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就像是与良人一直相约终得见,疑似仙女落凡间。我驻足遥望,又裹足不前。我轻轻吮吸,又重重慨叹。多少未成事,成了才知个中滋味。那黄有无限的忠诚,那密又恰到好处,那影儿又暗香浮动。我就这样看着腊梅,似乎看着自己的前半生。没有比对生命的忠诚更重要的事了。遵从于内心的渴求,把日子过成风景如梅。
  ​至于那尊高科技下盛开的莲,我只倾慕它夜色里的变换生姿。与水雾一起,与音乐一起,与思绪一起,与禅意一起,收放自如,明暗相宜,我生怕迷失了自己。而最终我们还是要踏破迷幻,回到真实的生活里,穿过这夜色的黑与美,亮与净。
  ​拈花湾确是有湾,绝非人力而为,果是天然偶成。要么与桥衔接,踏上就是眼界大开,水渺渺而来,又淼淼而,这人世间不过是风景的一隅。要么与船契合。一叶破的乌篷船就好,不要乘风破浪,只静卧一湾,就装得下人间多少想象和故事。尤其是夕阳西下或月入中天的时候,境界全出,试想谁家的公子正立船头,仰天明月,俯首清流。人间美景今得见,不是人寰,胜似人寰四月天。要么与疏影横斜,水色相映,明暗相合。那影是投入人间的眼,那湾是接住美景的欢。是人间的水墨,是天上的尽欢。多一抹色彩则腴,少一丝光亮则瘦。我想落入波心,澄澈如伊,又恐琼楼玉宇,倏忽尽去。一切的虚无化为尊贵,一切的清净化为虚无。似乎每一个湾都湾出了人间万象,每一个湾都悟出了人间真味。
  ​拈花湾是一个人的清欢,是一个世界的清净。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三、望鼋头渚
  
  太湖最佳鼋头渚,几回梦里常相看。海天相接云雾绕,不知何处是人间。
  冬雨里的鼋头渚别有一番韵味,那是一种朦胧的清晰,一种梦幻的想象。那雨自然是一人的,润物无声。无需带伞,撑一片荷叶就好。似乎它是下着的,迷迷茫茫,远看不见岛,只有黑黑的一块。也看不见船,隐隐约约,如畅游太湖的大鱼。而云雾里的太湖则像盖了头纱的新娘,美得不可胜收。貌似看清楚了,那四面被水环绕的鼋头渚那么近又那么远。又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岛屿与湖水的界限,那绿澄澄的是水还是岛。你还在揉眼睛,几只调皮的红嘴鸥已至头顶,又倏得进入云雾里,梦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觉。我似乎立于游轮,有溅起的水花嬉戏。我似乎行走于云雾,一雾飘过一雾来,疑是置身在蓬莱。因为云蒸雾蔚,鼋头渚的仙气更重了。似乎有人在岛上修炼,似乎仙人落入人间。那岛边应该是树,有疏影婆娑,袅娜着招摇。那岛顶应该是亭,飞檐如鸟翅,若有若无中。然后就是湖水萦绕,被包围,被升腾,被美化,被神奇。我想要把自己融化其中,无奈道远又长。我想飞临亭顶,无奈身无彩凤双飞翼。就这样被云雾遮掩着又幻化着,模糊着又美妙着,思绪比雾悠长,思想如水清澈。多像我们,要一次次看到生活的真相,可是看不见,也就美好地畅想着,美是不拘一格的,我们又何苦在看到真相后茫然若失,难得地糊涂着,自我地为是着,你想象生活是什么样子,它就会以什么样子呈现。我们何不在有限的年华里享受无限的快乐。
  就这样游走在雾里的太湖,就像游走在坎坷不定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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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走乌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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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篷远方来,十里一徘徊。木屋岸上立,烟火袅袅来。
  ​在乌镇,也只有在乌镇,你才懂得乌篷船是多么好的尤物。你才知道桥与水的不舍昼夜。
  ​赏景何须走马观,一叶船摇四月天。遥想读懂乌镇的水,必须做一叶乌篷船。必须有船娘轻轻地摇橹,悠悠地唱船歌。必须有半轮月色,倒影在桥下。必须只孤身一人,独立船头,听哗哗的水响,看皎皎的白月光。想肉身沉冗,哪如这一叶乌篷,被水濯濯,被月朦朦。却要倒出脑海里的浊,两腿里的铅,两眼里的势,全交与这水如月光。冲刷、涤荡、抽出、融进。这乌镇腊月乍寒犹暖的风,吹拂我欲放不能的痛。我似乎把自己抽离了,我似乎把自己淬炼了,我似乎我自己升华了,我似乎把自己改换了。就是要融进这如水的乌镇,有水一样的灵魂水一样的梦。
  ​乌篷船悠悠地远走,流水在身后沉吟。半个月亮映照着乌篷船,满眼的星辉荡漾。岸边的人家岸边的树,都是风景都是诗。我喜欢这木质的房屋,充满怀旧的纹理。我喜欢它朴实的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心绪。偶尔地红灯笼晃过,又增添了几分色彩。似乎要把这寂静点燃,把沉静的心激活。我喜欢一条河漫而长,喜欢把自己交给乌镇的夜色。这是一次灵魂的相约,这是一次亘古的记忆。多年以后,我无数次地回望,那条乌篷船上的自己,就又有勇气一次次走进生活的暗处,灵魂的亮处。
  
  五、​梦中梦,情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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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游历一生梦回,慢慢咂摸几多滋味。都在回忆,都在心间。回忆绵绵,无期限。
  ​有的地方一生只需去一次,一次就是一辈子。一辈子的追忆,一辈子的美好。
  ​譬如冬季的江南。它褪去了繁华,精简了美景,沉静了日子,濡染了思想。
  ​我们每个人都要效仿冬季的江南,给人生做一次减法。​一次游历一生梦回,慢慢咂摸几多滋味。都在回忆,都在心间。回忆绵绵,无期限。这如梦似幻的人生,这朦胧隐约的日子,这来过就不想回去的江南,这蓦然回首却阑珊的执念。
  这梦中的梦,这情里的情。
  这人生都可以辜负,美景却不能辜负的冬季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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