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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周中

初中毕业那年,最令我骄傲的事莫过于考上了省级重点“周至中学”——简称“周中”。当年考周中,的确不亚于考大学。像西岩坊初级中学,我们1994届将近150名学生,也只不过考上了18人,而我们偌大的神灵寺村,当年也只考中了我和朱康红2人,录取率大约12%。正因其难考,凡金榜挂名者毋庸置疑笃定是全级学习名列前茅的学生。因为那时每个初中都设有预选名额,一般模拟考试总分前20名者,方可报考周中,其他学生压根儿就没有报考周中的资格。正因如此,凡在周中就读的学生,考入二本或一本的学生人数一直名列全县榜首,几乎每隔几年就有考上清华大学或北京大学的。记得比我高一级的1996届毕业生金鑫就考上了清华大学。故而,周中理所当然地就成了全县令人神往的知名学府,考中者自然就备受瞩目和令人羡慕。
  记得我刚上高一那年,和我同村考上周至六中的一名女生就倍加羡慕地询问我说:“周中和周至六中有啥不一样的地方?”
  “也是一日三餐,正常学习和生活,和当年在西岩坊中学上学没啥区别。”我实话实说。女同学却不以为然,说周中在她眼中那简直就是神秘的天堂,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她之所以有这种感受,那是因为周中是全县人民公认的“省级重点”,在育人环境、设施设备、师资力量等各方面较之普通高中肯定要略胜一筹。最重要的是能考入周中的学生,无可置疑都是当年严于律己、勤奋好学且各方面表现都较为优异的学生,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周中每年几乎将全县各个初中中考成绩最拔尖的学生或特长生都招收于此。这自然就形成了周中得天独厚的“自觉学习、你追我赶”的浓郁氛围。令我记忆犹新的是,每天早上或下午放学,周中校园通道两旁或树荫下,就坐满了手持课本在朗声诵读或默默学习的学生。这的确是一般普通高中无以伦比的。有句成语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这类综合素养高的学生在一起学习或生活,你不想进步都难。这恐怕就是知名学府潜移默化的巨大力量所在。
  正因如此,我就读高一时的班主任白一帆老师就曾在全班自信满满地说:“凡在周中就读的学生,我不敢说一次全都能考上大学,但是只要不放弃努力,那些名落孙山的学生,我敢说最多连续补习两年,全班原有的那几十名学生几乎可以一个不剩地全部考入大学。”
  此话所言非虚。我们1997届文科班几十名学生,凡平素学习处于上游的,头一年参加高考,就都金榜题名;凡学习处于中游的,通过复读也蟾宫折桂;剩下基础薄弱的,只要用心学习,发愤图强,事实上最多再补习一年,也就都如愿以偿。
  这就是周中当年给我留下的宏观印象。
  当然,作为在周中学习了三年的我,周中留给我的印象远不止于此。
  说句心里话,周中培养了我,也造就了我,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在周中的那段美好时光,脑海中时常会浮现一连串令人难忘的往事,它们对我人生影响至深,至今仍叫我念兹在兹。
  首先,叫我刻骨铭心的是,1994年秋季开学后,周至中学邀请我县知名作家张兴海老师来校为全体师生所作的那场文学专题讲座。张兴海老师那时年仅48岁,瘦高的身材,俊朗的面庞,儒雅的举止和发自肺腑的创作谈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日阳光明媚,大家齐聚操场,在台下坐得端端正正,只见主席台上的张兴海老师正襟危坐,讲得声情并茂,我们听得聚精会神。他着重讲解了他如何创作长篇报告文学《死囚车上的采访》的前前后后。
  那时,我刚上高一,至今兀自清晰地记得,我的班主任白老师是那场文学报告会的主持人。他中等个头,身材微胖,其貌不扬,但介绍起张兴海老师却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张兴海,曾名张星海,1946年生于渭水之滨。学业为农,改行从文,发表作品多系小说,创作并上演的戏剧、小品12个,与人合作写出大型剧本《石龙口》,主编《金周至》《周至谚语集成》,与人合出报告文学一集,获省市文化文学奖5次,1982年加入陕西省作家协会,1991年入选《中国当代青年作家名典》。”第二天上语文课时,白老师还不忘向我们推介说:“张兴海老师的新书《死囚车上的采访》我刚看完,写得真不错,值得一读。希望大家有机会也去读一读。”
  正是白老师铿锵有力的推介,让我记住了作家张兴海的大名,也让我记住了他的新书《死囚车上的采访》,更让我在懵懵懂懂之中对文学产生了好奇。那时,课业繁重,我们都忙于学习功课,周内无暇看闲书。但文学的种子却在那一刻种在了我的心底。自此以后,我就对文学作品逐渐产生了兴趣。不仅常借同学的课外书看,还利用暑假一口气读完了包含《人生》《黄叶在秋风中飘落》《惊心动魄的一幕》《在困难的日子里》《早晨从中午开始》等在内的《路遥文集》以及斩获第三届矛盾文学奖的长篇巨著《平凡的世界》等作品。
  看得多了,自然就文思泉涌,爱动笔记写。由此,作文也屡次被语文老师作为范文在课堂上朗读,更叫我出乎意料的是,1995年12月30日,我的处女作《我的“病”》竟然还意外获得了《青年月报》杂志社举办的“95精短文学大赛”优秀奖。手捧荣誉证书,虽感自豪,但迫于备战高考,却再无暇写作和阅读课外书,更一直无缘阅赏《死囚车上的采访》。直到我参加工作后,在酷爱读书的哥哥留存的塞满旧书的纸箱里,却无意间翻到了这本书。由于受张兴海老师那场文学专题讲座的影响,加之有当年班主任白一帆老师的力挺推荐,我就迫不及待地看完了这本书。这本书将近14万字,厚度不足1厘米,很轻巧,由西安出版社于1994年6月出版。由著名作家贾平凹作序,贾平凹在序言中说:“一个小说作家所写的法制题材作品,必然在思想内涵、人物形象、章法语言方面见长,达到一定的文学品位。张兴海的这部纪实文学,以一个轰动川陕的特大抢劫杀人案为素材,以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首犯为重点,以新时期10年为背景,用细致流畅的笔触,勾划出一个从有奇伟之志到有奇恶之举的特殊性角色的心灵历程。人的灵魂可以穿越两极。极为其终,也为其始。把这一过程展示出来,必然有许多难得的画面,精彩的镜头,怵心的场景,也最有警策之力。文学是人学,小说写人有许多方便,而纪实的形式则有许多束缚。打破一般纪实文学写事件重情节的结构模式,把观察的焦点对准一个人,解剖这个人的灵魂,既要拘于真实又要恣意挥抹,确是拣了一个难事来做,但唯其如此,才不致降低思想艺术的品位。”
  带着名家的悉心点评去读,就更能深刻体会一个作家的独具匠心和其作品所蕴含的思想艺术品位。
  这也是我从精读《死囚车上的采访》中悟到的阅读心法,对我今后的阅读与写作真是大有裨益。我今天在写作上所取得的成绩和在县内外各种文学大赛中所获得的大大小小的奖项,归根结底都与周中举办的这次张兴海文学专题讲座对我产生的影响不无关系。
  除此而外,周中举行的“万米越野赛”也叫我久经难忘。
  1996年深秋,周中举行了盛况空前的“万米越野赛”。那时,我正在读高二,我的班主任王红芳老师,年轻有为,得知全班无人敢报此项目,但又不想让此项目因弃权而丢分,因而就焦灼万分,在班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予以动员。同学们知道跑步是我的强项,于是就动员我申报。但我也是大姑娘坐花娇——头一回参加这样的万米运动,说实话,还真是外乡人过河——心里没底。既然大家鼓动,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报了名。王老师得知后,喜出望外,就鼓励我好好训练。
  比赛那日,天气阴冷,戴着眼镜、显得柔弱文静的她,就对身材清癯的我语重心长地说:“凡事尽力而为就好!不要为难自己!你能坚持下来,就是胜利!”她的这句话令我倍感温暖和鼓舞,我也暗自发誓定要拼尽全力,决不能给班级和王老师丢脸。
  当时的越野赛规则是,要求所有运动员按照指定路线,围绕学校北门口的公路跑圈圈,路途中有老师专门监督,率先冲向终点者为胜。身材瘦小的我与各班那些比我高出一头的大长腿健将一较高下,实在是力量悬殊,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如此,但我还是信心满满,锲而不舍,终因体力不支,超越我的大长腿们一个接一个,看着他们一个个冲向终点,我只能咬紧牙关,迈着疲惫而沉重的脚步,坚持坚持再坚持,临近终点时,只见班主任王老师正兴奋不已地挥舞着手臂,带领着同学们齐声呐喊:“纪堪迎加油——纪堪迎加油——”顿感脚下无力的我就又鼓起勇气,拼劲最后一丝气力冲向终点红绳,奔向终点的那一刻,早已汗流浃、气喘吁吁的我差点软瘫在地,幸好被围观加油的啦啦队同学们齐力搀扶住。我知道自己与获奖无缘,原以为得了倒数,给班级和班主任王红芳老师脸上抹了黑,心里正五味杂陈,难受至极之时,孰料,王老师竟冲我莞尔一笑,那洋溢着亲切温和的表情和充满鼓励关切的眼神,似乎在安慰我说:“你看你后面,还有被你甩了好几圈的大长腿,有的因跑不动早在半途中当了逃兵,而你却能坚持到底,自始至终没有停下脚步,还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跑完了全程,这本身就是胜利,因此你是最棒的!”由此,反倒减少了我几分自责和内疚。
  虽没有获得名次,但这次活动却让我真切体验了“过程永远比结果重要”的生活真谛。它不仅磨练了我的意志,也让我学会了顽强拼搏和自强不息。自此以后,就更加激发了我对体育运动的热爱和锻炼。从而,也激励我在后来的大学运动会短跑或长跑项目中屡获奖牌。归根到底,这都是周中当年开展的“万米越野赛”运动带给我的切身体验,委实令我受益匪浅。
  更叫我铭刻于心的还有杨小雄老师。杨老师身材魁梧,尤其是那张白皙的面颊和那双像混血儿的眼睛,叫人过目不忘。而最令人铭肌镂骨的,却是他的政治课。他的政治课,讲得干净利落,激情饱满,情趣盎然,因而形成了别具一格的个人特色:几乎每节课都会给大家讲一个生动有趣的小故事。故而,只要是他的政治课,大家都热情高涨,哪怕是炎热的五黄六月,都没有人在他的课堂上打瞌睡。
  记得1997年临近高考,杨老师在讲政治课时,不知不觉就将话题引到了《废都》上。他说:“当下文坛,除了贾平凹的《废都》如同一颗炸雷,还能引起波澜,惹人关注外,再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关注的具有影响力的文学作品了。”
  当时我不太关注文坛时事与动态,也没有读过《废都》,但总觉得他说的这句话未免过于武断。受他的影响,我的一个同班同学居然真的购买了一本《废都》,略微一翻,发现里面凡是关于色情描写的句子,一律都以一排小方格加以代替,还不忘注明:此处省略多少字。后来听读过的人说贾平凹的《废都》其实就是现代版的《金瓶梅》,正因“他的小说总是以超出现实、不被现实所囿而高人一筹”,才引起了文坛大地震,并遭封杀多年。
  不过,从那一刻起,我还真就记住了《废都》这本书。走上工作岗位后,养成了闲暇之余爱读书的习惯,加之受杨小雄老师当年的推介和影响,就专门购买并细读了2010年11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世纪文学典藏版”《废都》——黄色封皮,上面印有“华人世界流传最为广泛的经典”字样。自从拜读了著名评论家李敬泽的《庄之蝶论》,了解了贾平凹研究专家孙见喜所著的《中国文坛大地震》之后,才终于明白了杨小雄老师当年所说的那句话也并非言过其实——随着时代的进步和人们性观念的解放,连遭封杀16年的《废都》终于解禁,并被誉为“世界文坛的巅峰作品”。没有杨小雄老师,我可能不会提起对经典小说《废都》的阅读兴趣。
  从这一点上来说,杨小雄老师不仅是一名优秀的政治教师,也是一名传播文学经典的领路人,对我的人生一直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而对我影响较大的当属参加了陈忠实文学专题报告会,这也是周中带给我的镂骨铭心的记忆。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转眼间就到了2004年3月19日,当时我所在单位周至县职业教育中心接到周至县教育局通知,要求各校选派各科骨干教师到周至中学科技艺术楼一楼阶梯教室参加蜚声中外的著名作家陈忠实的文学专题报告会。我有幸被选派前往。
  这是在我上大学期间首次面见陈忠实先生之后,第二次面见陈忠实先生。当我步入周至中学报告厅时,只见满眼都是人,好在是按预定位置就坐,如若不然,肯定会人满为患。当陈忠实先生在周至中学陈育康校长的陪伴下落座时,台下瞬间响起了整齐划一的雷鸣般掌声。他那恰似陕北高原上沟壑纵横的满脸褶皱,令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他和以往一样,穿着朴素,满口地道的关中方言,语调急促而铿锵有力。当时讲的主题是《创作与人生》。从头至尾,他一直有感而发,自由发挥,从未见他念预备稿。这是最令我赞佩的地方。不像别的领导或专家发言,总离不开讲话稿。唯一倍感缺憾的是他讲话吞吞吐吐,吐字不清,似乎是年过六旬的缘故。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大家的聆听情绪,大家都认认真真、兴趣饱满。可容纳上千人的报告厅,鸦雀无声。只听见先生浑厚的嗓音在耳畔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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