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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麦往事

农谚说:“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丢”。田里的麦子熟了,茎杆变黄,饱满的穗站立在茎秆上,仁明明显地感觉到“头重脚轻”。农谚还说:“麦熟一晌,蚕老一时”。早晨,仁明到北滩子转了转,发现麦田还比较潮湿,中午在家贪了杯,小歇了一会儿,到了下午,麦穗低头了。
  割麦便是了。
  好在仁明都是认真种庄稼的人。他早有打算,立夏的时候,便到集镇刘家铁匠铺定制了两把镰刀,陈家竹坊挑了一根竹篙,算好了再过两个时节,就可以动刀镰割麦了。此时,北滩子、面前荡、新圩子到处起伏着金黄的麦浪,弥漫着一种温馨的幽香,整个村庄就进入了麦收时节,家家户户早就做好麦收前的准备。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天麻麻亮,急促的布谷鸟不分昼夜地在村庄周围鸣啼,村巷边、院墙外,“嚓嚓嚓”的声音和着布谷鸟的鸣啼。仁明字识不几个,此时,他能随口说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话来。意思想要把麦子割好,一定要先让镰刀锋利,说到底准备工作非常重要。他骑在大凳上,大凳顶着院墙,泡了一夜的老城砖从水桶里捞起,放在凳上。然后他一手握着镰刀柄,一手按住镰刀尖,有节奏地晃动着臂膀,镰刀在老城砖发出“嚓嚓嚓”的响声,不时地往磨刀砖上洒点水每磨几下,就在刀刃上试试手,无比锋利的镰刀让人慎得慌。有时,他还会取出细沙的小石头,让镰刀尖在上面走两下,这块细沙石像弯月般,中间就低部分最多只有一厘米厚,纵使这样,仁明也舍不得将它扔掉。
  仁明的老婆兰香也没闲着,一锅红豆粥早已凉透,五六个粽子焐热,院墙外,一阵接着一阵“嗵嗵嗵”的脚步声,惹得兰香不住地催促仁明快点。
  他俩刚到田头,左右田邻已开始动刀了。乡谚说:眼怕手不怕。只要镰刀不空回,一刀一刀地割。麦田虽像潮水般向他们涌来,仁明一下一下地收割着麦子,虽然这是个慢活,但他动作麻利又娴熟,很快麦子已倒下一大片。割一阵子,抬起头,伸伸腰,擦擦汗,用镰刀柄敲了敲腰,再弯下腰,将脑袋埋进麦海里,就像一条潜进麦浪的鱼。
  别看这简单的割麦也有学问,有时付出汗水还不够,还需要用鲜血去践行。首先需要学会做草腰,到田先割下一撮麦子,分成一半交叉在一起,镰刀夹在腑下,左手攥住麦穗下,右手将麦穗上下一翻,拧麻花似的别在麦秸,放在地上,然后将割下麦子放上去,待到麦子摊铺到草腰头,弯腰摸出草腰两头,小腿朝麦把上一跪,用力将挤压出的草腰头一拧,随手从麦把中抽三五根麦秸缠绕,一个方便搬运麦把才完成。
  有力的太阳很将麦秸烤得吡啪地响,麦地像个蒸笼,一波又一波的热浪里,仁明小心翼翼地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偶尔抬起头,擦擦汗,喝口水,继续向麦田俯首。他手中的镰刀贴着麦地,靠近麦根,用力一刀一刀地割着。那年他初中没毕业回乡,父亲递给他一把镰刀,他二话没说,直接参加北滩子麦田割麦,未掌握到割麦的要领,镰刀朝麦秸中部使去,随着惯性,镰刀一口朝裸露的小腿和脚踝咬去,鲜血在太阳下更加鲜艳。而他父亲一点儿也没有悯惜,流血和受伤是最好最快成长阶梯,只见父亲走到田埂扯出一条娇滴玲珑的茅草根,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在掌心一搓,然后朝仁明的伤处一敷,血顿时止住。
  慢慢地,仁明知道,割麦时,镰刀还不能贴着麦田,近了,会挑起麦田灰尘,或杂草也会缠住镰刀,既费力又费工。就在人割得头昏脑涨的时候,一走神,“咚”镰刀与田里一块砖瓦角相遇,硬碰硬,瞬间火星四溅,砖瓦角上留下一块痕,倒是,镰刀刃明显吃了个大败仗,豁口镰刀像个老人说话明显地不关风,感觉它钝了许多。
  一天麦子割下来,腰疼腿酸,恨不得早点爬上床。待到第二天懒洋洋地到了田头,未割完的麦子正摇头晃脑地向仁明示威挑衅,暖风中传来县广播电台天气预报:明后两天将有雷雨。吓得他一身汗,原本蔫了的心猛然醒悟,赶紧割麦。
  此时的仁明为了赶在雷雨到来之前把麦子收割回家,饿了,就咬几口粽子;渴了,就喝几口凉粥,而此时的兰香衣衫被汗水湿透显得更加丰满,羞赧的脸庞被麦芒划伤,显得更加红润。
  北滩子,无风,炙热,太阳当空,人影很短,弥漫着淡淡的麦香,男人味、女人味,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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