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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的童年

吹着口哨的罗大佑浅吟轻唱:“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每次听《童年》这首歌,总感觉格外亲近,童年的游戏,游戏的童年,虽遥远但犹在眼前。
  从小学到初中,没有多少作业可做,没有多少图书可看,没有择校的压力。课余,既无钢琴琵琶要学,又无电脑、手机可玩。以现在孩子们的眼界,可以视为“无聊之极”。也许正是因为无聊,我们童年的生活却极有趣,趣在各种各样、百玩不腻的游戏上,春夏秋冬,其乐融融。
  
  一
  春草葳蕤,春意盎然。春天里,最畅快的游戏,莫如来一场“打远卯”。
  “打远卯”这三个字是按照发音来写的,究竟咋写我至今也搞不清楚。说是游戏,其实更像一种运动,一场比赛,搁在现代体育赛事中,应归类为球类比赛项目。
  比赛用的“卯”,是一个用布缝制的一个圆球。橙子那么大小,里面塞上棉花,软硬适中。比赛分成两队,各四五人。场地就是街头空地,预先在大树、电杆、墙面上标出1、2、3、4、5个点位,或者更多。通过划拳方式,确定一方为守方,一方为功方。守方将人马分散到点位上,留下一人“喂卯”。
  比赛开始,精彩无限。功方一人出马,作为击“卯”手,抬手示意“喂卯”的高度。“喂卯”的人,按照击“卯”手要求的高度,将“卯”掷向对方。击“卯”手盯着“卯”的来路和高度,挥臂击打,尽力把“卯”打远。若是没打中,或者对“喂卯”不满意,可以重来,三次为满。一旦将“卯”击出,并且是有效击“卯”,击“卯”人便撒腿往1号点位跑,然后依次跑向2、3点位。倘若见守方分散在点位上的人抓住“卯”,便不敢再跑下去,呆在点位上,等待下一位击“卯”成功后再跑。如果击“卯”人将“卯”打得又高又远,顺利跑完全部点位,就是一个漂亮的“全垒打”。
  没错,三十多年前,我们在街头,用野路子玩出一场精彩的棒球比赛。没有球棒,没有手套,也没有漂亮的棒球帽,更无看台和观众,甚至我们压根就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棒球运动。然而,我们奋力击球,全速奔跑,大声喊叫,仿佛全世界都在观赏这场街头巷尾的赛事,开心快乐地玩起属于我们自己的棒球嘉年华。
  前两天,看电视转播的一场棒球赛。当屏幕上,击球员挥棒击球时,我也不由自主地挥舞下胳膊,想把那迎面飞来的“卯”,打得高高的、远远的,恨不能打回到童年的街头。
  
  二
  夏日炎炎,是不适合玩类似“打远卯”这样剧烈游戏的。大白天里,树荫下,孩子们出奇的安静。
  安静归安静,游戏少不了,下棋成为首选游戏。那个时候,下象棋绝对是老年人的专利,似乎只有胡子一把,才能棋盘边上坐。至于围棋,我们听都没有听过。我们下棋很简单,名叫“走五子”。地面上画出一个五等分的格子,双人对战,各自摆上五块小石子。一方两块石子连在一起,便吃掉对方一子,吃到对方仅剩一块小石子时,另一方获胜。与爷爷们下象棋差不多,也有观战的,也有支招的,好不热闹。老话说“学棋修身,下棋养德”,对我们来说没这么高深,不过是打发无聊的时间。不想玩了,或者发现更好玩的,石子一丢,烟消云散。
  还有一棋不仅有个难听的名字“粑粑栏子”,玩起来也超级可笑。地上画一个“区”字型棋盘,两人对弈,一人两块小石子,沿着有线条的部分一步一步地走,若能使对方无路可走,只剩下“区”字右侧无线条这条路,相当于掉“粑粑栏”里,即告胜利。这棋下起来,别说棋逢对手,只要不打瞌睡,几乎谁也赢不了谁。常常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两只小手还在不停地滑动那四块小石子,似乎要把石子磨平、地面磨穿。
  胳膊上拐着马扎,准备去对弈的爷爷,路过、走过的叔叔大爷们,看到的是两只小手和四块小石子,却不懂得专属孩子们的快乐。记忆中的那个时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夏风不动,槐枝不摇,除了“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除了秋千上停着的蝴蝶,还在一张一合地扇动着翅膀。
  到了晚间,太平洋的风轻轻一吹,驱散一天的炎热。晚饭后,孩子们像一个个小精灵,出没在街头巷尾。捉迷藏,夏日晚间不可或缺的游戏开始了。在电线杆上,画一圆圈,里面写上一个“家”字。划拳最后输者,守在“家”中,其余小伙伴隐入夜色中,藏到犄角旮旯里。守“家”的那人,要把藏起来的小伙们一一找出,认出来。藏起来的小伙伴们若能寻机冲到电杆下摸到“家”字,就算赢一局。为了摸到“家”,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一计跟着一计;衣服蒙头、互换服装、扮“鸡”学“狗”,一招跟着一招。
  一群孩子,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有男有女,喊着、嚷着、笑着,任由快乐大把大把地洒落在街头巷尾。说来也奇怪,那时的孩子们似乎没有“孤独离索的”“郁郁寡欢的”“闷闷不乐的”。即便是隔着几条街巷的孩子,也能搭上腔、说上话,玩在一起。
  
  三
  秋高气爽,不冷不热,是户外游戏的最佳季节。
  女孩们在街头跳皮筋、跳房子,或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玩“抓大把”。男孩子们踢毽子、打纸牌、弹玻璃球,各喜所好。如果把儿时的游戏按照戏剧分类法来分,这些游戏可以算作“文戏”。真正火爆的是“武戏”,“武生”“武旦”轮番登台,个个身手不凡。
  第一出“武戏”,骑马打仗。马不是真的骏马,指的是人。仗不是真的战斗,但的确要打。在上学集合点,将人分成两拨对决。每一拨首要的是将人“马”搭配好,身体强壮者为“马”,偏瘦轻巧者骑在“马”背上,与对方撕扯,被拉下“马”的为失败者。“马”可以根据参战人员多少分为两种,一种是单骑式,说白了就是一人背着另一人,优点是机动灵活,缺点是不够强大;另一种是组合式,“马”是两人用胳膊合拢成两个圆圈,一人双腿插入圆圈中,三人组成战车,优点是稳定性极好,缺点是不够灵活。不等令下,上“马”即战,你拉我扯,酣斗不止。被拉下“马”的,抱怨“马”不结实,“马”则反唇骑者太过软弱,得胜者哈哈大笑,场面十分火爆。
  第二出“武戏”,骑驴。驴不是真的推磨的驴,指的还是人。还是在上学集合点,将人分成两拨对决,一拨五六个人。双方各派出一个代表划拳定胜负,胜者为骑者,负者自然成为“驴”。为“驴”的一组,选一人靠墙站稳,第一头“驴”弯腰抱定站立者的腰,其余“驴”们弯腰一个接着一个连成一串。骑者从略远处助跑,像跳鞍马似的,按住最后一“驴”的屁股,向前一蹿坐定,其余人依次跟上。“驴”们若挺不住重压,歪斜翻倒,或者脱节断链,则认定输了,继续为“驴”。骑者若没有压垮“驴”们,或者有人未能骑到“驴”上、掉落“驴”下,则认定输了,由骑者转身为“驴”。如果“驴”们坚持不倒,骑着稳如泰山,则要划拳定胜负,三拳两胜,负者为“驴”。这个游戏的窍门在于,骑“驴”的人要施以重压,为“驴”者要学会坚持,拿出“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气势。
  这两款游戏在其他班级都是男生专属游戏,女生不参与。偏偏我们班女生,不满足于看热闹,撸起袖子参战。当然女生是不能当“驴”做“马”的,只能是骑者。“武旦”上场,赋予骑马打仗和骑驴新的色彩,撕扯、跳跃间居然有了银铃般的笑声,游戏更加热闹耐看。好戏不长,班主任老师听说此事,把“武旦”们一个一个叫到教室外,免不了一通批评。从此,“武旦”从两款经典游戏中消失。
  有意思的是,这么激烈对抗的游戏,从未出现受伤的事情。大概那个时候,孩子们都皮实,家里孩子又多,即便有点小伤也不那么上心,一个个茁壮成长。前一阵子,与小学同学聚会,酒桌上的话题始终没离开“小时候”三个字。忽然,有女生开玩笑地挑战男生:“要不要街头再来一场骑驴?”我暗自发笑,尔等早已不是赵飞燕了,我等正如“廉颇老矣”,怎堪环肥之重。
  
  四
  寒冬又至,天寒地冻。寒冷阻隔不了孩子们的游戏热情,游戏的童年依旧欢快地呈现街头。
  那个年代,没有暖冬一说,雪下得频,也下得非常大,厚厚地积在马路、树杈、屋顶上。雪后清晨,太阳照在积雪上耀目刺眼,北风卷起屋顶的雪,闪烁着、翻腾着直往行人脖子里灌。孩子们不惧怕这些,冰雪中有他们的乐园。
  在雪地上,泼上几盆水,寒风中很快形成一小块冰场。小伙伴们拎着鞭子,还有大小不一的陀螺上场了。陀螺上贴一红一绿两小块彩纸,挥动小鞭子抽打陀螺,旋转起来形成红绿相间的圆圈,在灰白色调的冬天里格外打眼,煞是好看。人多的时候,把各自的陀螺,集中抽打到冰场中间,任由高速旋转的陀螺相互碰撞,撞趴下的,撞飞的,都成为孩子们的笑点。童真的笑声,让这个冬天不再那么寒冷。
  寒冬里,最令孩子们兴奋的莫过于滑雪和打雪仗。找一块厚实点的、与脚掌差不多宽的竹片,用火把竹片一头烤弯,钻一眼拴上根麻绳,这就是“雪橇”。一脚踩在“雪橇”上,一脚蹬地,顺着下坡滑动,越滑越快,似乎有点穿林海、跨雪原的劲头。也有孩子们在家长的帮助下,在木板下面装上俩铁板做的冰刀,自制成冰车,到封冻的河汊或公园湖面上滑冰车。
  记得有一年,街头那里在挖防空洞,挖出的黄土堆成一个小山包。冬季停工后,一场大雪覆盖小山包,成了一座“雪山”。施工者推车拉土上“山”的坡路,便成了一条雪道。孩子们拿着自制冰车,或者竹筐一类的东西,从“山”顶沿着雪道一冲到底,既惊险又刺激。
  前两天,看新闻说是北京冬奥会已经进入120天倒计时,各项系列测试赛陆续开展。心里急切盼着各项冰雪赛事精彩纷呈,也嘀咕着我们这样的玩法,算不算雪道雪橇运动,当年的小屁孩算不算参与冰雪运动的三亿人。
  说到打雪仗,在微信里看见过现在孩子们打雪仗的情景,实在是小儿科。我们小时候的雪仗是“战役”级的,且可连续作战。先是把参战人员分成两帮,各占据街道一边,用铁锹筑成一道一人多高的雪墙,还要在雪墙上挖出一个个“弹仓”放上雪球。这时,才能开战,你来我往把一个个雪球投向敌方阵地。天气寒冷,雪墙一时半会不会融化掉,所以每天放学后都可一战。
  童年的游戏,不可避免地成为美好的回忆。蕴含其间的快乐情愫,却因时代变迁,无法以最原始的方式传承留住。如今在小区里,也能看见孩子玩耍,大多形只影单,很难看到一帮孩子们参与集体性游戏。岂止孩子,大人们何尝不是如此?前两天下班,刚把车在自家车位上停好,旁边车位的车主也驾车归来。瞧着是位新手,停车时手忙脚乱不得要领,便上前指点一二。回头,我往自家单元走,他也跟着。我上三楼,他也上三楼。我竟不知,他是我的对门邻居。
  游戏的童年,在四季轮回中渐行渐远;童年的游戏,却像一壶陈年老酒藏在心间。这壶老酒,闻之醇香扑鼻,品之绵长适口,心头便热热的,忍不住想喝,又忍不住想说,我们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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